现在已经是深夜,但是病房一点儿都不安静。呼吸机、监护仪和其他机器发出了高分贝的噪音,这些噪音,在夜间显得刺耳。
母亲病了,就在几天前进行了一次长达6小时的大手术,病情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。由于疫情关系,院方只允许一位家属陪伴和贴身照顾。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人生如此重大的决定,在了解母亲的病情后,必须果断决定,然后签字,将母亲送入手术室。
母亲动手术的那一天,是平安夜,我从未如此深切地渴望平安夜可以带来平安啊。手术室外冷清的走廊上,冷冷的板凳上只有我一人。医护人员告诉我,手术耗时蛮久的,可以先出去休息,吃个晚餐再回来。我告诉对方:“不,我会一直守在外头,一步也不离开,如果有什么事,请马上出来告诉我。”
“我们有你的电话,你先去吃吧。”
我努力挤出笑容,带笑的语气说道:没关系,我想在这里等到手术结束。
尽管那一刻,我的心神有些慌乱,但是还是故作镇定地对每个经过的医护人员投以礼貌的点头与微笑。一整晚,我的眼神就死盯着手术室的门看,只要手术室的门,有被推开一次,我的心就好像被敲了一下,很怕会听到什么坏消息。
深夜近凌晨一点,推开手术室门的是我差点儿都认不出的主治医生——刘医生。手术后的他,大概是元气大伤了吧,看起来特别疲惫。他缓缓地向我道出母亲手术的情况后,又折返手术室内。没多久,只见他背着背包,又从手术室走了出来:“你吃了吗?”
“少许!”
他看了我一眼,点点头,就先行离开了。但是没多久,刘医生再次出现在我面前。
这次,他手里拿着包装饮料,递了给我说:你喝这个,不冷的。
这一刻,望着渐渐远去刘医生疲惫的背影,感动之情叫人动容。原本冷冷的平安夜,就因为他的小小举动,温暖了我既焦虑又难过的心。
终于熬过了艰难的手术夜,由于手术时间过长,妈妈的体温过低,而且也未真正清醒,推进加护病房时,我只能不停捂着她的手,看着管子在她身上插满,我无能为力在母亲耳边轻轻说:妈妈,别怕,我们都在。你要加油!“那个晚上我握着她手,就在床边似梦似醒的候着,有一刻,我感觉到妈妈在我掌心写字,我顿时完全清醒过来。原来读书不多的母亲,还挺聪明,还会用掌心写字的这招呢,呵呵!
医院对卫生局防疫作业程序管理得很严谨,除了部分需要家属照顾的病人允许一位亲属陪伴外,一律谢绝探病。就这样,父亲有一星期没见到母亲了,虽然科技发达,他们可以通过网络视频说说话,“见个面”,但是父亲心里面一定觉得很不踏实,这不能实体相见的季节,自然又给他添了份担忧。母亲的这个床位,是靠近窗户的,虽然不是在底楼,但是勉强还是可以看到外头的人。于是,弟妹们决定把父亲带到医院,父亲就在窗户外的街道上,向母亲招手,妈妈撑起身子,想让父亲看清楚她,父亲透过电话说:我看到了,我看到了,你别起身,小心伤了身体。他们就这样傻乎乎地招招手,看着彼此,然后手握电话说几句有的没的。但是,我相信许多话,他们已经心神领会了。心里满足,也踏实多了。
从父亲和母亲身上,我看到了他们的深情。母亲牵挂着父亲,老是叨叨着父亲早餐最喜欢吃什么,什么时段父亲会睡午觉,父亲晚上习惯了看过新闻报导才用餐的……然而,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就含蓄多了,只是深情说了几句:你好点了吗?你别老讲话,要多休息……但是他内心有着千叮万嘱咐,都能从父亲的老花眼镜探出爱的目光来。
想起平淡生活里头的鸡零狗碎,爸爸妈妈总爱互相抬杠,然后在子女面前互相告状,其实无论柴米油盐多琐碎,鸡毛蒜皮多零乱,只要相爱,两颗心都不会走散。
这份淡淡的爱,大概就是一对恩爱夫妻相厮相守一辈子的深情吧,不易发现,但是一直都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