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人间少了一位贪杯恋盏的老饕,天堂多了一位指点乾坤的美食家。
蔡澜先生走了!
这消息传来,不似惊雷,倒像一盅温得恰到好处的陈年花雕,初闻醇香,细品之下,却泛起一丝绵长的、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怅惘。我们不说“逝去”,我们说,蔡澜逛天堂去了。
他这一生,步履不停,味蕾不歇。从南洋街头的叻沙,到巴黎巷尾的蜗牛;从滚烫的潮州糜,到清冽的日本清酒……
他的筷子,是丈量世界的尺;他的舌头,是品鉴百味的秤。
他把“吃”这件最平常的事,活成了最风流的艺术,最透彻的哲学。他说:“人生的意义就是吃吃喝喝。”这话简单,却道尽了活在当下的真谛——以单纯的快乐,抵御岁月的漫长。

如今,他放下了人间的碗筷,揣着那颗永远好奇、永远热爱生活的心,悠悠然踏上了新的旅程。我们不难想象那画面:
天堂的市集想必比人间的更热闹几分。云朵是刚出笼的雪白馒头,晚霞是熬得浓稠的番茄浓汤,星河是撒落的晶莹海盐。那些故去的老友食神们,早已备好了琼浆玉液,珍馐美馔,虚席以待。
灶王爷捋着胡子笑问:“蔡生,这‘天厨’的手艺,可还入得您老法眼?”他定会眯起标志性的笑眼,呷一口仙酿,咂咂嘴,然后毫不客气地点评:“火候尚可,滋味嘛……差几分人间烟火气!来来来,让老蔡给你们露一手‘黯然销魂饭’!”
他笔下生花,舌尖留情。那些谈吃论喝的文字,辛辣处如芥末直冲灵台,温润处如鸡汤熨帖肺腑,幽默处令人捧腹,深情处又惹人鼻酸。

他教人识味,更教人识趣、识情、识人生。他用美食做舟,渡人于生活的苦海,抵达快乐的彼岸。他说:“尽量地学习,尽量地经历,尽量地旅游,尽量地吃好东西,人生就比较美好一点。”他身体力行,活成了这“尽量”二字最生动的注脚。
“永远怀念”,这四个字太轻,载不动他留下的丰盛遗产——那是对生活的无限热忱,对美味的极致追求,对困境的豁达一笑。

“一路走好”,又显得太过俗套。对他这样一位把人生当作盛大筵席的玩家,我们更愿意笑着挥挥手:
蔡生,天堂路远,您慢慢逛!
那边的云霞可堪作画?那边的仙果滋味如何?
记得寻一处好风景,温一壶好酒,再写几笔风流。
若遇见苏东坡,不妨比比谁的东坡肉更销魂;若撞见李太白,定要斗斗酒量,说说人间至味。您把人间吃成了天堂的模样,如今,该去尝尝天堂的滋味了。
此去,非别离,是赴宴。
宴席不散,滋味长存。
—— 人间食客,遥敬一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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